凤凰男就是国产剧的万金油设定，他可以用来解释男性角色“黑化”的根源，可以制造阴郁的“暴力景观”，可以在安全区输出对立的情绪价值。

关于凤凰男的故事，一般的套路是：出身底层的男性小镇做题家，为实现阶层跨越向上攀爬，在两个阶层挤下挣扎，碰壁，黑化，杀人。

一方面，国产影视编剧对“凤凰男”怀有深刻的恶意。另一方面，又可以在社会谱系中，精准锁定软柿子群体。把凤凰男换成女性是极有风险的事，毕竟在互联网舆论场中，女性对线的战力太过强悍。与“凤凰男”对应的女性设定则是“扶弟魔”——一种受迫害的角色。

国产凤凰男就像一块砖，哪种剧情需要往哪搬。他的黑化之路，比砖头还硬。已经进化到一言不合就杀人的lever了。

对比《隐秘的角落》里的张东升，带歧视自己的岳父母爬山，给出轨的妻子换药，逻辑铺垫和心理刻画很丰满。尽管他是个恶人，但观众能找到现实中的某种隐秘心理脉络。在阶层夹缝中，张东升杀死的，是他所认定的戕害自己的阶层。而《错位》中顾己鸣杀死的，是与自己同阶层的女友。

在《错位》里，顾己鸣将女友带到山里，用刀搞谋杀，还杀死了自己的孩子。在这段戏里，导演特意让他们穿上纯洁无瑕的白衬衫，就是要反衬这种“暴力景观”。但逻辑和三观上的设定失败，导致结局一点也不“震撼”。只让觉得这种行为很无厘头。

凤凰男杀妻的故事，就像一个经典的戏剧母本，其中潜藏着“皇帝新衣”式的寓言。如果它的根源不能指向阶层板结，它就只能沦为制造暴力的工具人。如果他杀人的动机，仅仅源自个体的心理扭曲，那就背景设定就失去意义。

二

在伍迪艾伦的《赛末点》，讲了一个美国凤凰男的故事。男主是混入上流家族的网球教练，和富家女客户结婚后，又与妻子哥哥的前女友偷情。最终害怕事情败露，谋杀了情妇。

在伍迪艾伦的设定里，男主因无力抗拒上流阶层的诱惑，最终杀死情妇作为阶层切割。而上流阶层，也同样藏着对男主隐秘的压迫。

结婚后，男主的妻子看似是温柔的白富美，却遵从阶层生活法则，一再提出要跟男主生孩子。当男主杀死情妇时，他的妻子终于怀孕，于是上流家庭一片欢腾，他的身份才终于被彻底接纳。此时，男主作为生育工具的隐喻呼之欲出。

在这个故事里，虽然男主杀死的是他同一阶级的情妇。而在影片结尾处，通过一则偶然事件，他成功躲过法律制裁，彻底“融入”上流家族。

伍迪艾伦的凤凰男故事脱离了低级趣味，是一针见血的，也是极为隐秘的。上流阶层对凤凰男男主的压迫与接纳，通过男主作为“生育工具”构成了一种隐喻。而男主实现阶层跃升的同时，又以杀人犯负罪之身，融进上流家族的血脉。

导演通过网球中的“赛末点”，隐喻了出两个阶层之间的联系。阶层的板结与流动，其中藏着极为隐秘的权力斗争。而凤凰男，则是这种斗争的参与者和具象化执行者。

凤凰男的故事，本是勾连在底层阶级和上层阶级的一种社会符号。他不应沦为情绪输出和奇情故事的工具。凤凰男的背后，是人类社会权力法则的禁区。读懂了凤凰男，就读懂了权力，欲望与阶层架构的谱系。

凤凰男要在这种阶层壁垒中实现跨越，的确要付出代价。如果非要把这种代价描述为犯罪，那么他们杀死的，就是在底层中挣扎的真实自己。他们破坏的，是铁板一块的阶层权力结构。

一直想不通的是，《赛末点》的结局，男主为何被设定为离奇地逃脱了谋杀罪？看到豆瓣影评的一句话：如果有人相信运气，那么他一定参透了人生。